【人民需要這樣的文藝家?】

光明日報記者 陳童

宋春麗近照?光明圖片

【資料圖】

颯爽的短發，一身深藍色T恤、白色休閑褲，初見宋春麗，在北京初秋清亮的陽光中，她親切地向記者招手。與生活中的簡單樸素不同，宋春麗的光影生涯是一條長長的充滿色彩的角色畫廊：九香、嚴君、葉秀清、江姐、蔡暢、胡雪娥、金月姬……從20世紀80年代直到今天，她塑造的角色豐富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影視記憶，簡單和豐富這樣和諧地統一在她身上。

2022年初，電視劇《人世間》熱播。在這部角色眾多的年代劇中，宋春麗飾演的省長夫人金月姬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劇中，有一場母女沖突的戲，金月姬被女兒誤會，激動之下打了女兒，這場戲原以女兒的哭戲收尾，但宋春麗總覺得如此結尾不足以充分表現人物。“當金月姬這樣一個很有尊嚴的人失去尊嚴的時候，是什么狀態？”最后，宋春麗選擇了在沖突后，狼狽地癱坐進沙發里，欲哭無淚、沉默地捯著氣，這個畫面觸動了很多觀眾。

這些“神來之筆”，宋春麗稱之為“理論和實踐結合的下意識”，是一個職業演員在對自己的肌體不懈磨煉之后的自然呈現。“我一直認為，一個優秀的演員一定要是哲學家、社會學家、文學家……集所有的‘家’于一身才有可能成為一個表演藝術家。演員不同于其他‘家’們最重要的地方，就是演員要用自己的思想、感覺、認知去指導自己的肌體去完成創作。演員的肌體既是創作材料，又是創作工具，還是完成的作品本身。”宋春麗知道，這意味著要活到老、學到老，把積累和磨煉作為一生的功課。

1964年，年僅13歲的宋春麗自北京南下，來到原廣州軍區戰士歌舞團，開啟了她的軍旅生涯，為她一生打下了“堅毅、干練、英雄主義”的底色。“戰士的英雄主義是沖鋒在前、勇擔重任、力爭上游，這種精神烙印在我身上，就是做演員就要做到最好”。20世紀五六十年代，“八級工”代表工人的最高水平，他們往往用畢生之力鉆研著一個行業的最高技術。在《人世間》中，周家兄妹的父親周志剛就是一名參加大三線建設的“八級工”，宋春麗也借此形容她的終生追求：“作為職業演員，要始終朝著‘八級工’的水平去打磨自己。”

18歲，宋春麗到了原廣州軍區戰士話劇團，出演話劇《紅梅秀》成為她正式與表演結緣的開端。剛剛走上專業的表演道路，老同志們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，自己卻一無所知，要強的宋春麗著急壞了：“我怎么什么都不懂！”

為了縮小差距，宋春麗加時加練。當時除了部隊的政治、文化和專業學習，每年還要下部隊演出100場。業余時間，宋春麗讀報、讀書，她喜歡古典文學，對《紅樓夢》尤其偏愛，一邊讀一邊查資料，關注學界的研究成果，謄抄其中的詩詞格律和注釋，不亦樂乎。“當時每天早上5點起床，跑到郊外喊嗓子，喊完再跑回話劇團踢腿、下腰、練身段，直到7點去吃早飯，然后開始一天的工作。晚上九十點下班后，我又忙著寫讀書筆記、寫日記、寫排練筆記，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。”1972年，母親到廣州看女兒，宋春麗甚至顧不上陪母親轉轉，“現在正是需要努力用功的時候呢！”在部隊的積累，為宋春麗表演生涯打下了最初的基礎。

1979年，宋春麗在電影《苦難的心》中飾演護士小喬，從舞臺轉向大銀幕。1980年，她調入八一電影制片廠，此后接連拍了《張鐵匠的羅曼史》《天山行》《女兵》《姐姐》等作品。20世紀80年代初，電影界學術研究氣氛剛剛興起，在攝制組她常常聽到別人熱火朝天地討論電影理論，自己卻插不上話，她真希望能有機會進行專業學習！

1985年，在導演吳貽弓的建議下，宋春麗考入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干部專修班。在北京電影學院進修的兩年，宋春麗又拿出了拼命的勁頭。“這兩年，我完成了從演員到職業演員，從盲目性到主動性的轉變。”宋春麗感慨。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時，宋春麗已經37歲，這之后，她進入了表演的黃金時期。1988年，她因電視劇《便衣警察》獲得第8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最佳女配角獎；1993年，她又憑借電視劇《風雨麗人》獲得飛天獎最佳女主角獎。

1995年，宋春麗偶然與電影《九香》結緣，飾演在東北農村獨自撫養五個孩子的母親九香。“怎么去貼近這個鄉村母親呢？”宋春麗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投入到農村生活。

憑借自然細膩的表演，屬于宋春麗的獎杯紛至沓來。1996年，她憑借《九香》獲得第16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，1997年，她憑借《離開雷鋒的日子》獲第20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配角獎；2002年，她憑借影片《相伴永遠》再度獲得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。

潮起潮落，掌聲和鮮花總有開始和結束，內心的那團火卻始終在燃燒。雖榮譽加身，但回歸表演，宋春麗仍在一場場戲中勤懇打磨自己。

宋春麗是生活的“有心人”，一直保持著記筆記、寫日記的習慣。生活的種種情態都記錄在她的筆端，源源不斷地涌入她的“倉庫”，豐富著她看不見的財富。

“袖手于前,始能疾書于后。”清代戲曲理論家李漁講創作的這句話，宋春麗深以為然。遇到一個角色，宋春麗會先在“倉庫”里尋覓素材，把經歷的人和事、演過的角色、看過的作品在心里來回比對盤算，看看哪些能借鑒，怎么做出耳目一新的表演。在電視劇《巡回檢察組》中，她飾演底層百姓胡雪娥，在一場哭戲里，別人順手給她扯出幾張面巾紙，胡雪娥舍不得用，塞進兜里，見別人看自己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這些細小的生活動作都來自她的觀察，常常給她的表演加分。

母親、軍人、革命者……在宋春麗塑造的眾多角色中，這是最鮮明的三個標簽。這與她偏于成熟知性的外形有關，也源于她颯爽堅毅的性格。她飾演的角色，少旖旎而多鏗鏘，除了在首部電影《苦難的心》中飾演一位青春少女外，她塑造的都是成熟的角色，往往不是母親，就是妻子。當記者問起她是否為此遺憾時，宋春麗笑答：“談不上遺憾！我喜歡這些煙火氣十足的角色，真實、飽滿、有力量，我覺得很幸運能把這些角色塑造好，讓觀眾產生共鳴、收獲感動。”

“黃金時期我演了很多主角，但從整個演藝生涯來看，更多的還是配角。有一句話說‘沒有小角色，只有小演員’，怎么在戲份有限的情況下仍然塑造出人物的厚度？這才是演員應該考慮的事。”

視頻信息：

總策劃：王慧敏

總監制：趙建國

統籌：陳童

記者：陳童

導演：張雪瑜 高尚（實習）

配音：王茜

制作：張雪瑜 高尚（實習）

《光明日報》（ 2023年02月18日?01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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